Confucius：Photo BY Andrew Wilson
最近几年，人口问题一直是个问题。
当然，人口增长困难，是很多发达起来的国家的通病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人口问题带来的，到底是好，是坏，我也不知道，也没能力评判。
但我知道，人口问题，肯定不是个简单的问题。
要说这事，咱们先从孔老夫子说起。
01
《论语》里，伦理道德什么的说的最多，具体的经济问题、社会问题相比之下要少一些。
其中有这么一段——
子适卫，冉有仆。子曰：“庶矣哉！”冉有曰：“既庶矣。又何加焉？”曰：“富之。”曰：“既富矣，又何加焉？”曰：“教之。”
大意：
孔子去卫国，弟子冉有给他当司机。一路上，看到卫国街上很热闹，老夫子就说：“人好多啊！”
冉有就问老师：“人多了以后，该咋办捏？”
孔子说：“要让他们富裕啊。”
“富裕了之后，又搞什么哩？”
“教育他们。”
02
庶而后富，富而后教，这是一个定式。用这个定式来套今天呢？会怎么样？
首先，我们有14亿人口，总不能说少吧？
“庶之”，是有了。
富裕了么？很多人的确已经有钱了——至少自己跟自己比是这样。所以“富之”，也算做到了吧。
那“教之”呢？做到了吗？
我看未必。
比如，前两天，某同事在公司很大声地说：“咱客户那活动搞得多好啊，如火如茶的！”
虽然陆羽在《茶经》里说，“荼”也是“茶”的一个别称，但从使用习惯上说，毕竟“如火如荼”才是正解。当年，陈佩斯主演的电影《瞧这一家子》，就曾把“如火如茶”当段子来用，讽刺“被耽误的一代人”有多么没有文化、没有素质。
谁能想到，如今2023年，又听见了这话。
说这话的人还是大学毕业。
此外，还有把“内讧”念成“内杠”的、把“戛然而止”念成“嘎然而止”的。
唐朝的李林甫，人家生了男孩子，他给人家写贺卡，把“弄璋之庆”写成“弄獐之庆”，从此得个外号叫“弄獐宰相”。
可要跟“如火如茶”、“内杠”、“噶然而止”比起来，李林甫好像还真不算什么。
03
诚然，我们今天生活条件比过去好的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，但人的素质，却目测好像有下滑的趋势。
学历比过去高了，基本素质却比过去低了。名义上的学历，和实际上的素质之间，正出现断层。
那这跟人口之间，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我们首先要明白，人口问题，是个很复杂的系统问题，牵扯到技术发展、社会制度、人的精神文明进步、性别平等、阶层平等等等等等...并不是随便给点补贴就能解决的。
我们这里提到的教育问题，也只不过是各种影响因素之一，但确实很容易被人忽略。
你想，老百姓为什么不愿意生孩子？
有些人说房价高，可前些日子房价有下降趋势啊，为什么还不生？
有人说缺钱，但地方上在给补贴啊，为什么还不生？
说彩礼太贵，国家在打击啊，为什么还不生？
说996没时间，国家一直在强调尊重劳动法，为什么还不生？
其实，彩礼也好，房价也好，都不是“不生孩子”的全部原因——还是那句话，人口问题是个系统性问题。比如，跟“基本需要”相比，人们的“期望”才更难满足。说实话，如果都跟解放前一样，生个孩子，喂点面糊就行了，那谁不生？不生才有鬼哩。
“期待”，是个很隐性的事，而且如果只从宏观层面、统计数据上“俯瞰”，根本是看不清的。只有一个人一个人、一个家庭一个家庭地观察过去，才会明白。
要知道，在一个给人希望的环境里，人一定都是愿意“一代比一代强”的。太爷那一辈住草房，糊点泥就算墙；到爷爷辈儿，家里住瓦房；到爸爸辈儿，住上大楼房；孩子辈儿，独栋别墅了。
什么叫社会进步？这就叫社会进步。在老百姓看来，宏大叙事上再成功，离柴米油盐太远，离自己的户口本太远。
“别人的孩子能上哈佛、斯坦福，我们家孩子凭什么不行？”、“我家孩子上学，会不会被权力更大、更有钱家的孩子欺负？”、“孩子要是想学钢琴怎么办？我买不买？买多贵的？请什么人来教？这是多少钱？”、“养孩子最需要钱的时候，父母有病了怎么办？得了癌症怎么办？治疗要几十万，搞不好大概率还是会死怎么办？”、“接送孩子上下学怎么办？我得有辆车吧？人家的爹妈开奔驰宝马，我家开个五菱宏光，我孩子会怎么想？会不会觉得我无能？”、“我孩子要电脑怎么办？要高档玩具怎么办？”
......
真想列，能列一千条。
04
不要觉得老百姓要求高、风格不够高尚。人，毕竟不是生下来都奔着发扬风格那么活的，或者干脆用爱发电就行了。
所以说，在养孩子这件事上，让人望而却步，甚至望而生畏的，除了“基础条件”，还有一个隐性因素——“社会地位进步的希望”。
不信你看看那些位高权重，财富自由的家伙，哪个不生孩子？不给你来几个私生子，就算对得起你了。
而彩礼、住房，这些只是地面上的拦路虎，但飘在空中的“理想”相比，这些不过是毛毛雨。退一万步讲，有些地方，为什么索要天价彩礼？还不是因为攀比吗？还不是担心“地位”的问题吗？所以，这么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下去，永远是头疼医头，脚疼医脚，治标不治本。
那“地位”又从哪儿来？显然，从竞争来。
没竞争，哪儿来的高低？
所以，解决“地位预期”问题，就无非两种解决方案——要么，努力消灭竞争，像前苏联和太平天国那样；要么，矫正竞争，让竞争回到良性轨道上来。
第一种，我觉得就不用浪费时间瞎写了，肉眼可见的不行。
第二种，才是可选方案。
人类社会，其实本来就是竞合关系，这不是什么制度造成的，这是人性造成的。智人如果不是这样的生物，在冰河时代干掉了尼安德特人，我们今天又是怎么坐在这里胡诌的呢？
当然，这并不是鼓励社会达尔文主义——我们生活在现代社会、文明社会，技术条件跟冰河时代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，用不着一提到“竞争”，就条件反射式的往优胜劣汰那个路子上琢磨。
在今天，社会保障制度那么多，我们又是妥妥的社会zhuyi国家，竞争就不可以是良性的、优质的、高效的吗？
比如说最近很多人老是挂在嘴边的高启强——以他的聪明才智，如果我们的竞争环境能更优化一些，他是不是也就不用走黑道了？反而能修成正果，造福一方呢？
只有让真有能力的人出位，给他们上升的通道和机会，社会才不会是一潭死水。
从这个角度上讲，重视教育，就很重要——
有素质、有道德，才会愿意参与正常竞争，而不是像孟子说的一样，“放僻邪侈，无所不为”；
有文化、有技术，才会有良性竞争环境里的竞争力，才有可能凭聪明才智和努力，获得应有的回报。
可如果连“如火如荼”都能说成“如火如茶”，你让他怎么竞争？
05
那说了半天，这和ChatGPT又有什么关系？
我前两天发了一条朋友圈，也凑热闹说了一句ChatGPT，大意是这东西肯定有用，但其实代替不了人类。
但是，毋庸置疑的是，很多人类的工作，GPT却是肯定可以替代的。这里说的，并不只是简单重复劳动的工作。未来，只要是“程式化”，而不具备“创造性”的工作，大概率也都会慢慢被替代。
所以，将来嘲笑“如火如茶”的，可能不会是人了，而是GPT，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。被一堆程序嘲笑的人，还有什么指望？不要说生孩子繁育人口，自己养活自己恐怕都费劲了吧？
所以，我们还要继续忽视教育的重要性吗？未来，上过十几年学，只有个文凭，已经不足以叫做受过教育了。
能竞争过别人，养活自己，才叫受过教育。
可能有的人会说：可是教育不公平啊，有的人，先天条件就是比其他人更优秀啊？教育资源不平衡，你不能说不存在这个问题吧？
对，这个问题很重要，所以亟待解决。但说实话，不把“如火如荼”念成“如火如茶”——这个阶段的教育，着实不是找“教育资源不平衡”这种借口所能解释的。
其实，就我个人的处世经历来说，我感觉拥有扎扎实实初中文化的人，比拥有一个混下来的大学文凭的人，要有竞争力的多。很多时候，“上学时间长”，并不代表就“有文化”、“有能力”，人的素质是综合性的、全面的，竞争力更是。
尾声
本篇文章啰里啰唆说了很多，但其实归根结底，就是三句话：
1、竞争力和人口增长的意愿，是有关系的。“庶—富—教”的流程，不见得就一定正确，但可以启发思考。
2、真实素质的高低，一定程度上决定人的竞争力。
3、提高竞争力，不一定要多上学，但一定要多受教育。
但是——解决了教育问题，人口问题就一定解决吗？还是不一定的。还是那句话，这是个庞杂的系统性问题，不比解决“三体”问题容易。
千万不要想简单了。
作者：EvEtt 公众号：大闲人咖啡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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